我叫李娟,是安康养老院最年轻的护工。凌晨两点三十七分,我蹲在陈阿公房门口,手机镜头对准屋里那个佝偻的背影。老人握着圆珠笔的手抖得像风里的枯叶,在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写”王春兰”三个字,第三十七遍。
“老铁们看好了,这就是我说的怪事。”我把手机往支架上怼了怼,弹幕顿时炸成烟花,”每晚两点半准时诈尸写字,家属还非说老爷子早就不认人了。”
屏幕上划过一片”卧槽”,有个叫”午夜屠夫”的ID刷了十个火箭。我攥着手机的掌心沁出汗,想起三天前发现的那个铁皮饼干盒。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多张纸片,每张都写着同样的名字,最早那张的日期是1997年4月3日。
“阿公,春兰是谁呀?”我第五次试探着问。老人突然扭头,浑浊的眼球在台灯下泛着青灰,嘴角咧到不自然的弧度:”春兰…春兰在井里…”
我后颈汗毛倒竖,直播间人数突破五万大关。正要追问,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陈阿公的儿子陈建平一把扯掉我的手机,他西装革履的扮相和凌晨三点的养老院格格不入。
“小李,下个月我爸的监护权就要转给我表姐了。”他掏出手帕擦眼镜,不锈钢镜框在月光下泛冷,”听说你弟弟刚考上医学院?”
我盯着他皮鞋尖上的泥渍,那抹暗红色像极了老家门前黏土的颜色。昨晚偷翻陈阿公病历,1997年的入院记录分明写着”因幼女走失诱发精神分裂”。可陈建平递给我的家属资料里,陈阿公子女栏只有他一个人的名
字。
第二天夜里,我往护工服内衬缝了三个窃听器。陈阿公照例在两点半坐起身,这次他枯枝般的手指没碰圆珠笔,而是颤巍巍从枕头芯里抠出张泛黄的合影。照片里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冲着镜头比耶,背后”红太阳幼儿园”的牌匾正在滴水。
“春兰别怕,爸爸来捞你…”老人突然哼起荒腔走板的摇篮曲,指甲在水泥地上抓出带血的划痕。我还没反应过来,他已经蹒跚着扑向储物间那口盖着木板的废井。
直播信号就是这时候中断的。
等我摸黑找到配电箱,陈建平正攥着带血的扳手站在井边。月光漏过他颤抖的指缝,在地面洇出暗红斑块。”李小姐应该知道,有些老年痴呆患者会出现暴力倾向。”他扯松领带,公文包里的监护权转让协议簌簌作响,”比如…把护工推下井?”
我后退时踩到个硬物,是陈阿公常年抱着的铁皮盒。盒盖弹开的瞬间,三十七封未寄出的信雪片般散落,每封都写着”红太阳幼儿园王春兰收”。最底下压着张1997年的剪报,标题是《女童失踪案悬而未破,家属悬赏十万求线索》。
陈建平的扳手带起风声时,警笛声刺破夜空。我攥着直播备用手机,屏幕上最后一条弹幕是网友扒出的旧闻链接——二十年前建材大王陈德发悬赏寻女,而陈建平认祖归宗的时间,正好是1997年5月。